午夜十二点，手机骤然亮起，县委书记王书记的来电让陈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他，县财政局最年轻的常务副局长，33岁，正值仕途黄金期，局长之位唾手可得。

然而，王书记那句“小陈啊，市里财政局预算科缺个科长，你有没有兴趣？”如同一道惊雷，劈开了他平静的夜空。市里科长？这究竟是明升暗降，还是深藏不露的机遇？他紧握手机，窗外夜色深沉，内心的天平却已开始剧烈摇摆。

01

手机屏幕的光线在漆黑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眼。陈明挂断电话，心跳仍旧擂鼓般响个不停。市财政局预算科科长？这听起来就像一个冷笑话。他现在是县财政局的常务副局长，正儿八经的副处级，再进一步就是县财政局局长，正处级。而市财政局的预算科科长，那也只是个正科级。从副处到正科，这哪里是调动，分明是降级！

李静被手机的光惊醒，揉了揉眼睛，声音带着倦意：“谁啊？这么晚了。”

陈明翻身坐起，拧开床头灯，光线顿时柔和了许多，却照不亮他心头的迷雾。“王书记。”他低声说。

李静一怔，睡意顿时消散大半：“王书记？这么晚给你打电话，有什么急事吗？”

陈明叹了口气，将刚才电话里的内容复述了一遍。李静听完，脸色也变了。“降级？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王书记是不是搞错了？”她从床上坐起来，眉头紧锁。“你是不是最近在局里得罪人了？还是王书记对你有意见？”

“不至于。”陈明摇了摇头，“我最近工作一直兢兢业业，也没出什么岔子。王书记对我一向器重，前阵子还特意找我谈话，鼓励我好好干，说局里看好我接任老肖的班。”老肖是现任财政局局长，今年年底就要退二线了，局里上下几乎都默认陈明是接班人。

“那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李静百思不得其解。“市里财政局的科长，听起来好听，可实际权力、级别都比不上县局的常务副局长。更何况，咱们好不容易在县城安顿下来，孩子刚上小学，我工作也稳定。要是去了市里，一切都得从头开始。”

李静是县教育局的一名普通职员，工作轻松稳定，上下班规律，方便照顾家庭。他们俩结婚八年，一儿一女，生活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，但也小康安逸。陈明一路从基层摸爬滚打到今天的位置，其中的辛苦只有他们夫妻俩最清楚。

“是啊，我也想不通。”陈明搓了搓脸，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困惑。王书记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，仿佛这真的是一个“机会”。可这机会，怎么看都像个坑。

“要不然，你明天问问你二叔？他当年在市里干了几十年，对里面的道道肯定比咱们清楚。”李静提议道。陈明二叔陈建国，是他们家唯一一个在市里混到局级的老干部，退休后在市里安享晚年，人脉和经验都远非陈明能比。

陈明点了点头，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。在体制内，这种看似降级的调动，背后往往藏着更深层次的考量。是试探？是排挤？还是……另有隐情？他脑子里一团乱麻，翻来覆去，直到东方泛白才堪堪睡着。

这一夜，注定无眠。

02

第二天一早，陈明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单位。他尽量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状态，处理日常事务，批阅文件。但他心里清楚，那通电话已经在他心头投下了一片阴影，让他无法真正平静下来。

上午九点，他找了个由头，给二叔打了个电话。陈建国二叔今年七十有余，身体硬朗，思维清晰，退休后喜欢养花钓鱼，日子过得悠闲自在。

“二叔，是我，陈明。”

“哦，明子啊，今天怎么有空给二叔打电话了？是不是有什么事？”陈建国的声音带着笑意，但敏锐地察觉到陈明语气里的不对劲。

陈明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决定直截了当。“二叔，昨晚王书记给我打电话，说市财政局预算科缺个科长，想让我过去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陈建国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：“预算科科长？你是说市财政局的预算科？”

“是啊。”陈明把自己的困惑和王书记的来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。

陈建国听完，没有立刻发表意见，而是沉吟了片刻。“明子啊，这事儿不简单。你现在是县财政局的常务副局长，眼看局长位子就要到手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调动？”

“是啊，我就是想不通。这明摆着是降级，可王书记的语气……”

“王书记是什么态度？”陈建国打断了他，“是强制性的，还是征求你的意见？”

“征求意见。”陈明回忆道，“他问我有没有兴趣，还说这是个‘机会’。”

“机会？”陈建国冷哼一声，“体制内，没有无缘无故的机会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调动。你得先搞清楚，这个‘机会’是谁给的，目的是什么。”

他顿了顿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明子，你在县里财政局干得风生水起，要接任局长，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。如果去了市里，即便将来能升，那也得从头开始熬。市里的干部，比县里可多得多，竞争也更激烈。一个预算科科长，听起来光鲜，实则只是个中层干部，上面有副局长、局长压着，下面有各种处室。你去了，很多事情都得重新适应，人脉也得重新建立。”

“那二叔，您觉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陈明急切地问。

“有几种可能。”陈建国分析道，“第一，王书记是真的看好你，觉得你能力强，想把你放到市里去锻炼，为将来更大的发展铺路。市里的平台毕竟比县里高，眼界和格局都不一样。但这种可能性，说实话，比较小。毕竟，从副处到正科，怎么看都不是‘锻炼’。”

“第二，就是你老婆说的，王书记想把你调离县城。可能是你无意中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，或者县里有什么人事变动，需要把现有的棋子挪开。把你调到市里一个不痛不痒的科室当科长，既让你离开了权力中心，又显得对你有‘栽培’之意，堵住了悠悠众口。”

陈明的心一沉，第二种可能性让他感到不安。

“第三种，也是最复杂的一种。”陈建国的声音压低了几分，“王书记可能是受人所托，或者说，这是市里某个领导的意思。他们可能看中了你的某些特质，想把你招揽过去。但又不想太明目张胆，所以先给你一个‘考察期’，放在预算科，看你表现。如果是这样，那这个‘科长’的背后，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局。”

“更大的局？”陈明不解。

“是啊。市里财政局的预算科，可不是一般的科室。”陈建国语重心长地说，“那是市财政局的核心部门，掌握着全市的财政命脉。能在这个位置上站稳脚跟，并且做出成绩，那可是需要真本事和过硬的关系的。如果有人想把你推上去，那说明他们对你寄予厚望。但如果只是把你当炮灰，那去了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
陈建国最后总结道：“明子，这事儿你不能着急做决定。先别急着拒绝，也别急着答应。你得想办法去市里打探一下，看看这个预算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，谁在管着，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动。最重要的是，你得想办法搞清楚，王书记到底是不是真心为你好，还是受了谁的指使。这背后，可能牵扯到县里和市里的人事博弈。”

陈明听得心惊肉跳。二叔的分析，让他对这件事情的复杂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。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职业选择，更是一场潜藏在暗处的政治博弈。

03

陈建国的电话如同拨开迷雾的灯塔，让陈明看清了局势的复杂性。他决定按照二叔的建议，先从侧面打探情况。

首先，他联系了自己在市里发改委工作的老同学张伟。张伟比他大几岁，为人圆滑，消息灵通。陈明以请教工作上的问题为由，约张伟出来喝茶。

“老张，最近市财政局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吗？”陈明漫不经心地问道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。

张伟呷了口茶，笑了笑：“财政局？那可是个肥差，每年变动不大。不过，最近确实听说预算科要换个科长。”

陈明心里一动，不动声色地问：“哦？是现任科长要提拔了？”

张伟摇摇头：“那倒不是。听说啊，老科长身体不太好，提前退二线了。这个位置空出来，不少人盯着呢。市里好几个局的副处级干部都想调过去，还有财政局内部的副科长们也摩拳擦掌。”

“竞争这么激烈？”陈明眉头微皱。

“那当然。”张伟压低声音，“预算科是什么地方？市里所有项目的资金审批，都在他们那里过手。哪个部门不想跟他们搞好关系？掌握着钱袋子，自然就有了话语权。而且，预算科的科长，那可是市财政局里最核心的几个中层干部之一。干好了，将来提拔副局长，甚至局长，都是有可能的。”

“那……有没有听说，这次会从外面调人？”陈明试探性地问。

张伟想了想，道：“这个我就不清楚了。不过，从外面调人也不是没有先例。但一般都是从市里其他局调，从县里直接调过来当科长，倒是不多见。毕竟，县里的平台和市里还是有差距的。”

陈明心里咯噔一下，张伟的话印证了他最初的担忧。从县里调过来，不仅是级别上的“降”，更是平台和资历上的“劣势”。

下午回到办公室，陈明又开始仔细研究起了市财政局的网站和相关新闻。他发现，最近一年，市里对财政资金的监管力度明显加强，尤其是预算管理方面。很多新政策、新规定密集出台，对预算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。这说明，预算科的工作确实重要，但也意味着责任和压力巨大。

他甚至在网上搜到了几篇关于市财政局预算管理改革的报道，其中提到了市长亲自过问，要求财政局“把好预算关，管好老百姓的钱袋子”。这让陈明觉得，这个科长职位，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
回到家，陈明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李静。李静听完，脸色更加凝重。“听起来，这地方责任很重啊。而且，从县里调过去，人生地不熟的，你去了能适应吗？万一干不好，岂不是……”她没说出口的话是：岂不是把自己的仕途给毁了。

“是啊，我也在想这个问题。”陈明叹了口气，“如果王书记只是随口一说，那还好。如果他是受人指使，那这背后就更复杂了。”

他心里隐隐觉得，王书记的电话，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调动，更像是一次“点将”。点将，意味着看重，也意味着考验。如果他拒绝了，会不会让王书记觉得他不识抬举，进而影响他在县里的发展？可如果他接受了，去了市里，又会面临什么？

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，是王书记发来的短信：“小陈，考虑得怎么样了？市里那边还等着我的答复呢。”

简单的几个字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陈明知道，他没有太多时间了。

04

王书记的短信让陈明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。他知道，这不再是一个可以慢慢考虑的问题，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。

第二天，陈明主动给王书记回了电话。他没有立刻表态，而是措辞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一些顾虑。

“王书记，感谢您的抬爱。市财政局预算科的工作，责任重大，我深感荣幸。只是，我在县财政局工作多年，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，也一直希望能为县里的发展贡献更多力量……”陈明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留在县里的意愿。

电话那头，王书记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平静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。“小陈啊，你有这份心是好的。但眼光不能只盯着眼前。县里虽然重要，但市里的平台更高，能接触到的资源和层面也更广。你还年轻，正是需要多方面锻炼的时候。市里财政局的预算科，可不是一般的科室，那是市里的钱袋子，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能去那里，对你将来的发展，绝对是个大机会。”

王书记强调了“大机会”这三个字，让陈明心里一动。他接着说：“至于你在县里的工作，你放心，县委县政府都会妥善安排。至于你提到的级别问题，那只是暂时的。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，市里领导对你是有所了解的，只要你去了好好干，将来提拔的机会多的是。”

“市里领导有所了解？”陈明抓住了这句话。这说明，王书记的提议，确实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，背后有市里领导的推动。

“是啊。”王书记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，“市委组织部和市财政局的领导，对你都有些印象。尤其是市财政局的孟局长，对你挺看重的。这次预算科科长的位置，就是孟局长亲自点名，想找个年轻有为、敢闯敢干的干部过去。我向他们推荐了你，他们都觉得不错。”

孟局长！市财政局的二把手，分管预算工作的副局长。能在市里被一位副局长点名，这可不是小事。陈明心里涌起一丝激动，但很快又被理智压下。被点名，意味着被看重，但也意味着被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
王书记见陈明沉默，继续劝道：“小陈啊，有些机会，错过了就很难再有。你好好考虑考虑，别辜负了市里领导对你的期望，也别辜负了县委对你的栽培。我知道你顾虑家庭，但市里条件肯定比县里好，孩子教育资源也更丰富，对你妻子的工作，市里也会帮忙协调。”

王书记把话说得这么透，甚至连他家庭的顾虑都考虑到了，这让陈明感到了一丝暖意，但也让他更加困惑。这到底是真诚的关怀，还是高级的“劝退”？

挂了电话，陈明的心情更加复杂。王书记的话，让他对市里这个“科长”的职位有了新的认识。这似乎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降级，而是一个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“考察期”。如果孟局长真的看重他，那么这个“科长”的背后，可能确实隐藏着更大的机遇。

但他同样清楚，这种机遇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。孟局长为什么会看重一个县里的副局长？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复杂关系？

下午，他决定去见见县财政局的老局长肖国强。肖局长经验丰富，为人正直，退休前一直是陈明的良师益友。他想听听老局长的看法。

肖局长听完陈明的情况，沉默了很久，然后缓缓说道：“小陈啊，你现在面临的，是仕途上一个非常关键的十字路口。王书记的这通电话，看似平淡，实则波诡云谲。”

“如果单从级别上看，从副处到正科，那肯定是降级。但体制内，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。市里财政局的预算科，确实是核心部门。能被孟局长点名，说明你身上有过人之处，或者说，他们觉得你具备某种潜质。”

肖局长停顿了一下，喝了口茶，继续说：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当年我们局里有个小伙子，能力很强，但性格有些棱角。市里组织部看中他，把他调到市里一个很不起眼的部门当副科长。所有人都以为他被‘发配’了。结果呢？他在那个部门干了三年，把那个部门从无到有地发展起来，做出了很多创新性的工作。后来，他直接被提拔为市里一个新成立的直属单位的一把手，正处级。所以，有时候的‘降’，是为了更远的‘升’。”

“当然，也有另一种可能。”肖局长话锋一转，“那就是这个预算科，其实是个烫手山芋。市里想找个能顶雷的人过去，而你，正好被看中了。去了，可能面临巨大的压力和挑战，甚至会背锅。这种风险，你也要考虑进去。”

肖局长拍了拍陈明的肩膀：“小陈，你的能力我是认可的。但这次的选择，关系到你未来的大半辈子。多听听，多看看，再做决定。”

陈明感到，他离真相越来越近，却也越来越感到迷茫。

05（卡点）

陈明深吸一口气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了。王书记的催促，以及肖局长的忠告，都让他明白，必须主动出击，搞清楚那个“更大的局”到底是什么。

他决定亲自去市财政局一趟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，了解一下预算科的真实情况。他没有提前打招呼，只是请了半天假，装作去市里办事，顺道“路过”市财政局。

市财政局大楼庄重威严，进出的人员步履匆匆。陈明站在大门口，远远地观察着。他拿出手机，假装打电话，实则悄悄地拍了几张大楼的照片。

他随后去了市里一家体制内干部经常光顾的茶馆，希望能碰上认识的人，或者听一些“小道消息”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他在茶馆里碰到了曾经在省里培训班上认识的一位老大哥，市委研究室的李主任。

李主任见到陈明，显得很意外：“小陈啊，你怎么到市里来了？稀客稀客！”

陈明赶紧上前打招呼，两人坐下喝茶。陈明装作不经意地提及了市财政局。“李主任，最近市财政局那边有什么大动静吗？听说他们预算科要换科长了？”

李主任笑了笑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，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。“哦？你消息倒是灵通。预算科科长这个位置，最近确实成了香饽饽。”

“香饽饽？”陈明疑惑道，“我听说，那里的工作压力挺大的，而且级别也不是很高。”

李主任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压低了声音：“小陈啊，你只知其一，不知其二。市财政局预算科，确实压力大，责任重。但它还有一个隐藏的属性——那是市里领导‘看人’的地方。”

“看人？”陈明的心猛地一跳。

“是啊。”李主任点点头，“市里最近几年，一直在推行一个‘年轻干部培养计划’。尤其是市长，对年轻干部的培养非常重视。他认为，财政是经济的命脉，能把财政工作搞明白的干部，才是真正有能力、有前途的干部。所以，他特意关照孟局长，让他把预算科打造成一个‘练兵场’。”

“练兵场？”陈明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。

“没错！”李主任语气肯定，“市长说了，谁能在预算科干出成绩，把全市的财政预算管理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，那谁就是市里未来的骨干力量。预算科科长，表面上只是个正科级，但实际上，它是一个面向市里未来重要岗位、副厅甚至正厅级干部的‘跳板’！”

这番话如同惊雷，在陈明脑海中炸响。跳板！副厅！正厅！这远比县财政局局长的位置要诱人千百倍！这意味着，王书记口中的“机会”，并非虚言，而是实实在在的、超乎他想象的巨大机会！

李主任继续说：“这次预算科科长的位置空出来，孟局长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。他想找一个有冲劲、有能力、而且没有太多复杂背景的年轻人。他甚至亲自去县里调研过，考察过一些年轻干部。你小子，可能是被他看中了！”

“他……他亲自去县里调研？”陈明惊愕。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，孟局长确实来县里考察过一次财政工作，当时他还作为常务副局长陪同汇报。难道，从那时候起，孟局长就已经在暗中观察他了？

李主任看着陈明震惊的表情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小陈啊，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！如果能去预算科，并且干出成绩，你未来的仕途，可以说是一片坦途！但相应的，风险也很大。如果你去了，干不好，或者顶不住压力，那可就前功尽弃了。所以，这趟水，是龙是虫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了。”

陈明脑子里嗡嗡作响。他终于明白了王书记和肖局长口中的“更大的局”。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调动，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选拔和考验。市长亲自关注，孟局长亲自点名，预算科是“练兵场”，是未来高层干部的“跳板”！

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。如果接受，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压力，但前途光明。如果拒绝，他将失去这次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，安稳地在县里当上局长，但未来一眼望到头。

此刻，他面前的，不再是简单的升迁，而是真正的抉择——是选择安逸与稳定，还是选择风险与辉煌？

06

从茶馆出来，陈明只觉得脑子像一团浆糊。李主任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：“跳板……副厅……正厅……”这些字眼如同魔咒，让他心潮澎湃，又感到一丝凉意。他终于明白了，这哪里是降级，分明是一场“曲线救国”的豪赌！

回到家，李静看他脸色凝重，关切地问：“怎么样？打探到什么了？”

陈明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拉着李静坐到沙发上，将自己在茶馆听到的，以及二叔、肖局长之前提到过的所有信息，整合起来，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她。从市长亲自关注“年轻干部培养计划”，到孟局长亲自物色人选，再到预算科作为“练兵场”和“跳板”的真正含义。

李静听完，眼睛越睁越大，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陈明。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市长和孟局长，是在选拔未来市里的领导干部？而这个预算科科长，只是一个考察期？”

“没错！”陈明肯定地说，“如果我去了，干好了，未来可能直接跳到市里其他局的副局长，甚至更高。但如果干不好，或者表现平庸，那可能就真的困死在科长这个位置上了，甚至影响到今后的发展。”

李静沉默了，她的大脑飞速运转。她是一个务实的女人，更看重眼前的稳定和安逸。县财政局局长，正处级干部，在县里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。孩子能上最好的学校，他们也能住进更大的房子，生活质量有保障。而市里的科长，即便有着“跳板”的光环，但风险也太大。

“可是……这风险也太大了！”李静犹豫着说，“万一你去了，不适应，或者没做出成绩怎么办？到时候，你连县里的局长都当不上了，市里也可能不会再重用你。这不是把自己的前途给赌上了吗？”

陈明何尝没想过这些？他知道李静的担忧不无道理。在体制内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一旦走错，可能就是万劫不复。

“静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陈明握住妻子的手，声音有些沙哑，“我也怕。但你想想，如果我留在县里，当上局长，然后呢？县里的天花板太低了，这辈子可能也就到这个位置了。而去了市里，虽然要从头开始，但那是一个全新的平台，一个更广阔的天地。如果我能抓住这个机会，未来我们一家人，孩子，甚至我们的父母，都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和发展。”

“可你才33岁！”李静反驳道，“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熬资历，去积累经验。没必要现在就去冒这个险啊！”

“正因为我才33岁，所以才更要冒这个险！”陈明眼神坚定，“再过几年，我的锐气可能就磨平了，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会下降。现在是我最好的年纪，有冲劲，有体力，也有一定的经验。如果连现在都不敢去拼一把，那将来我一定会后悔！”

他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更加郑重：“静，这是我仕途上最重要的一个选择。我需要你的支持。我知道你会担心，但请你相信我，我不会拿我们的未来开玩笑。我会全力以赴，把这个‘练兵场’变成我真正的‘跳板’！”

李静看着陈明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，她知道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。这么多年来，她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。她深知陈明的抱负和能力，也明白他骨子里那种不甘平庸的韧劲。

“你……真的想好了？”李静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陈明用力地点了点头。“想好了。我决定去市财政局预算科。”

李静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缓缓睁开，眼中闪烁着泪花，却带着一丝释然。“好……既然你决定了，那我就支持你。只是……去了市里，我们一家人可能都要重新适应。孩子上学，我工作调动，这些都是问题。”

“这些问题我都会想办法解决。”陈明紧紧抱住妻子，“王书记也说了，市里会帮忙协调。再说了，市里的教育资源和医疗条件都比县里好，对孩子来说，也是个更好的环境。”

第二天，陈明给王书记回了电话，表达了他接受调动的意愿。

“王书记，我考虑清楚了。感谢您和市里领导的信任和栽培，我愿意到市财政局预算科工作，接受挑战！”陈明语气坚定。

电话那头，王书记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满意。“好！好啊！小陈啊，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光、有魄力的小伙子！市里领导听到这个消息，一定会很高兴的。具体的调动手续，组织部会尽快通知你。你准备准备，近期就可以到市里报到了。”

挂断电话，陈明的心情复杂而激动。他站在窗边，望着远方。县城的一切，他都太熟悉了，这里有他奋斗的足迹，有他的家庭和朋友。而市里，对他而言，是一个全新的战场。那里有未知的挑战，也有无限的可能。

他知道，这不是终点，而是他仕途生涯中一个全新的起点。他将从一个县局的常务副局长，变成市局一个科室的科长。级别看似降了，但眼界和平台却更高了。这就像是一场逆向的冲锋，为了更远大的目标，他选择暂时后退，然后积蓄力量，再次跃进。

几天后，调令正式下达。陈明向局里同事告别，大家对他选择去市里当科长都表示不解，甚至有人暗暗替他惋惜，觉得他走了一步“臭棋”。只有少数几个知情的老干部，眼神中带着一丝钦佩和深意。

告别了熟悉的县城，陈明带着李静和孩子们，搬到了市里。面对崭新的环境和即将开始的挑战，他心中充满了忐忑，却也燃起了熊熊的斗志。

市财政局预算科，一个充满了机遇与风险的“练兵场”，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。陈明知道，他将在这里，用汗水和智慧，书写自己仕途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。未来是未知数，但他已然做好准备，迎接一切。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