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0年11月的朝鲜，寒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脖领里钻。38军指挥部里，梁兴初正盯着作战地图出神，突然听见门口警卫员喊了声"首长好"。他一抬头，看见韩先楚披着件旧棉袄站在那儿，眉毛上还挂着霜。

"老韩来了？"梁兴初嘴上招呼着，手里铅笔却往地图上一扔，抬腿就往门外走。那架势，活像见了债主似的。韩先楚也不拦，就靠在门框上点了根烟，等梁兴初都快跨出门槛了，才不紧不慢撂下一句："慌啥？我又不是来抢你军长位置的。"

这话像根钉子，把梁兴初钉在原地。他背对着韩先楚，棉军装后背上还沾着作战室的煤灰。屋里静得能听见炉子里煤块炸开的噼啪声，两个老战友之间的空气比外头的冰溜子还冷。

要搁平时，这哥俩能蹲战壕里分半块压缩饼干。当年在华东野战军，韩先楚当师长那会儿，梁兴初就是他手底下最能打的团长。可这会儿不一样——半个月前的第一次战役，38军放跑了到嘴的肥肉，彭老总在作战会议上拍着桌子骂"主力个屁"，就差没把"撤职查办"四个字甩梁兴初脸上了。

"德川这块硬骨头，你们38军敢不敢啃？"韩先楚突然把烟头往地上一碾，作战地图上顿时多了个焦黑的圈。梁兴初猛地转身，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狼。他当然知道德川意味着什么，那是西线战役的七寸，打下来就能掐住美军南逃的咽喉。

指挥部角落里，作战参谋们屏着呼吸。只见梁兴初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来，巴掌往地图上"啪"地一拍："用不着42军配合，老子自己包圆儿！"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，震得墙上挂的军用水壶都晃了三晃。韩先楚盯着他看了几秒，突然咧嘴笑了："军中无戏言？""掉链子我提头来见！"

三天后的深夜，113师师长猫着腰钻进前沿指挥所。梁兴初正就着马灯看地图，见他来了直接甩过去半包"大生产"香烟："江拥辉，三所里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拿下！"这位后来被称为"飞虎师长"的悍将把烟往耳朵上一夹："军长放心，跑不了他们。"说完就消失在风雪里，只留下雪地上两排深深的脚印。

最要命的是总攻发起后，113师突然失联了。指挥部的电台兵把旋钮都快拧出火星子了，耳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。韩先楚盯着怀表一言不发，梁兴初的军大衣领子都被汗浸透了——美军骑兵第一师正往三所里猛扑，这要让他们跑了，第二次战役又得煮成夹生饭。

"通了！"通讯参谋突然一声吼，差点把电台掀翻。113师作战参谋在电话那头扯着嗓子喊："全师14小时强行军145华里，先敌五分钟到达三所里！"指挥所里顿时炸了锅，有个小战士乐得直接把棉帽子抛上了房梁。梁兴初却一屁股坐在弹药箱上，手抖得连火柴都划不着——只有他知道，这145华里是怎么过来的：战士们跑烂了胶鞋，踩着血脚印在零下20度的冰河里泅渡，有个连队为了抢时间，硬是嚼着生玉米面急行军。

后来美军战史里管这叫"东方魔咒"。38军不仅端了德川，还像把铁钳子似的卡住三所里、龙源里。南逃的美军撞上这道"钢铁闸门"，坦克都挤成了沙丁鱼罐头。彭老总接到战报时，正在吃炒面的筷子"咔吧"折成两截："给38军通电嘉奖！"参谋刚要拟稿，老爷子又补了句："就写'三十八军万岁'！"

打扫战场时，梁兴初在缴获的吉普车上发现半瓶威士忌。他仰脖子灌了一口，辣得直咧嘴："狗日的，还是茅台得劲！"韩先楚不知从哪冒出来，抢过酒瓶也来了一口："别嘚瑟，下回再掉链子，看彭总不把你梁大牙的门牙敲下来！"两个老战友就着漫天风雪哈哈大笑，远处山坡上，战士们正把"万岁军"三个大字用缴获的汽油弹烧得通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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